5年时间,历经2万多公里,她反复穿越秦巴山脉,纵深探寻“难于上青天”的古蜀道。近日,记录广元本土女作家元夫这一趟“文化苦旅”的著作《蜀道天下》由成都时代出版社正式出版。
该书不仅是作者本人历经千险的调查实录,也是旅行达人游历蜀道的绝佳向导,更是一部关于蜀道地理、历史、风土、人情的百科全书。作家蒋蓝赞其“以富有散文情致的笔调,展示了蜀道的空间史、沿途民众的沧桑史和心态史,可以称作新时代四川作家第一部完美讲述‘蜀道故事’的著作。”
5年跨3省10市,行程2万多公里
野外寻踪、纸上探秘,用脚步去丈量蜀道
元夫出生于广元昭化。在这里,嘉陵江与金牛道分道扬镳,江水东南流向重庆,金牛道则开始寻山觅道,走向西南成都。大剑山七十二峰、蜀道地标剑门关迎面而来,蜀道进入高潮。
“于我来讲,没有昭化就没有我自小对于蜀道的那些纠结。”元夫在《自序》中说,“我一直生活在嘉陵江边,一个江水银波与蒹葭花浪相互映衬、白鹭与伊人相互媲美的地方。诗情画意之美,是学了《诗经》之后才有所感悟,大大晚于孩提时代诞生在江边的好奇心:“这条江从哪里来,要流到哪里去?江边这条路从哪里来,又将走向哪里?”
几十年的阅历,让元夫对于幼年的疑问得出了诸多答案,然而,一些蜀道硬核却依然让元夫如鲠在喉:“石牛粪金”是童话还是寓言?是传说还是信史?褒斜道为什么使用年限最长?诸葛亮为什么不采纳魏延的子午奇谋?傥骆道长什么样……”
2016年3月5日,元夫直奔陕西韩城,开启了蜀道探路的第一程。
“几千年来广元自觉承担起守护古道、维持道路枢纽运转等各项职责,不辱使命,今天亦然。”心存困惑、肩扛担当、胸怀热情的元夫决心,不仅要从历史典籍中去重新发现蜀道,也要用脚步去丈量蜀道。
随后的5年,她多次组团进出秦岭、小巴山、大巴山,跨川陕甘三省,足迹涉及渭南、韩城、西安、咸阳、宝鸡、汉中、广元、绵阳、德阳、成都10座城,60余区县,乡镇、村社不计其数,总行程超过2万公里。
一段惊险的文化苦旅
重现秦蜀古道蓬勃生命力
这段旅程里,披荆斩棘、险象环生的经历不在少数。
“向导强调了三次难走,反复问了我们三次上不上,我咬了咬牙,对两位队友说‘走!上!’”元夫回忆说,朝天村村民曾告诉她,找朝天关的路至少30年无人走过。一路盘旋,临崖峭壁,又高又陡,时不时就会被藤蔓绊得摔跤,被荆棘刺破皮肤,被丛生草木拦住去路只能贴地爬行钻植物隧道……
然而元夫非但没有退却,反而越走越兴奋,因为她遇到了太多惊喜:曾经背夫歇气的石墩,可供商旅歇宿的天然岩穹,原生岩石上凿出的拴马洞,极具科技含量的古道减速带……虽然最终看到的朝天关已和记载或图片中的完全不同,但关口处婀娜的芦苇,迎风摇曳,白絮翻飞,自成一景,且与古诗中的描写一致。
苦竹寨夜色汹涌,上山后迷失方向,寨门GPS定位近在咫尺却怎么都找不到。一行人只能拿出裹毡而下的勇气,借着冬日厚厚的落叶从“指丫”梭下深壑,再拽着树枝而上,来到另一根“手指”,循环往复,惊险不断。甚至一不小心踩空,差点跌入万丈悬崖,幸而抓住了密集的竹。
然而,温情脉脉、惊喜连连的遇见也很多。在剑门关苦寻古道不得却偶遇老乡煮的醪糟,加着鸡蛋,透着幽甜,满是年少时母亲做的味道,元夫不禁赞叹:“古道虽弃,但古道传统依然被继承,古道热肠还在。”
不论是朝天关口的芦苇、苦竹寨救命的竹还是古道的醪糟……重走古蜀道中所遇到的一草一木、一物一人,都在道路的串联下,在探路人的思辨中,成为跨越古今的对话,重现蓬勃的生命力。
道路为经 遗存为纬
演绎基于蜀道的半部中国史
“查阅古籍、现场勘探、采访当地专家、钻研地图是我寻访蜀道的四要素。”元夫说,蜀道寻访是一个立体探寻过程,不仅需要在野外寻踪,更需在纸上探秘。
《蜀道天下》全书分“北栈风云”与“南栈春秋”上下两部,包括《风追司马》《褒斜相吻》《剑门无关》《精神海拔》四个篇章,全景式记录了秦蜀古道的无穷秘境。
元夫将秦蜀古道以汉中为界分为南北两段,这也是《蜀道天下》一书分为上下两部的原因。翻越秦岭为北栈:自西向东依次为故道(陈仓道)、褒斜道、傥骆道、子午道;翻越大巴山为南栈:自西向东依次为金牛道、米仓道、荔枝道。交会于汉中盆地的这七条秦蜀官道即狭义的蜀道。
在元夫看来,蜀道不仅是一条政治经济军事大动脉,还是最早沟通南北的文化运河,更是一条生命与生态运河、美学与哲学运河。各种流变的经纬交织、平面交织、层累交织,构成了蜀道的丰厚性与复杂性。要将这些经线、纬线一条条捋清,绝非易事。
一条古蜀道,更是半部中国史。从公元前316年秦灭巴蜀,金牛道作为第一条官道出现开始,到1937年川陕公路通车结束“蜀道难”,这2252年间的蜀道上,有“五丁开道”的传说,有“萧何月下追韩信”的美谈,有张骞蔡伦的光辉灿烂,有诸葛亮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传奇,还有流传千古的《蜀道难》等名篇佳作,可谓群星闪烁、熠熠生辉。
《蜀道天下》中不乏元夫对蜀道提出的新观点。比如评论家贾登荣提到,元夫在对蜀道的寻访过程中,总是用一双犀利的眼睛,去洞察那些历史遗迹,并从中有所发现。位于陕西省宝鸡市的历史遗迹“五丈原”是蜀汉丞相诸葛亮病逝之地。她在罗列民间和学术界的得名说的基础之上,大胆推测五丈原的得名“与古蜀先民尚五传统有关”。她在文中如是写道:“如《华阳国志》中的‘五丁’‘五妇’‘五石犀’等;三星堆以‘五尺高冠’为代表的‘五’字单元数不胜数;蜀文化中的五色帝、五尺道、五里垭,昨天刚刚走过的五里衙,等等,连秦惠文王给蜀王送礼都是五头石牛、五位美女……”这样的“一家之言”,这种敢为人先的求索精神,是值得点赞的。
“所以我只能在行走中见子打子,以道路为经,以遗存为纬,通过碎片化拼接来连通道路、打通历史、衔接文明、观照生态、贯通意绪,企图用笨拙而简单的加法来合成一部或半部中国历史。”元夫期待自己的所见、所闻、所思、所想,可以引导读者开启自己的才智、悟性及想象力,希望读者能够和她共同完成蜀道承载的中国性——中国文化、中国思想、中国传统、中国精神,以及古圣先贤的中国式人格。这是一份素心的愿望,也是一种宏大的担当。